故事

多年前，老友說過一個多年前的戀愛故事。

他說他曾追求一個女孩，當曖昧已然成熟，他想，告白的時候到了。（跟自然而然拉手親嘴相比，我很喜歡這種老派莊重的交往方式，感覺一切有個正式的起頭，日後想起時也能說出個日期，將回憶定格。）

他在自己的小汽車後車箱裡塞滿氦氣球，然後請一個共同的男生朋友帶女孩過來。女孩站定位後，跑腿男生打開後車箱，幾十個氣球瞬間飄浮起來，冉冉升空。

準備告白的朋友本人當時在後面，躲在那男生朋友車上。他說那一幕裡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女孩的腿：掀開車箱蓋的那一秒，七彩氣球漫天飛舞，女孩登時意識到這是什麼事，驚喜得把一隻纖纖小腿往後勾起。

她是個身上有光環的美麗女孩，其實見識過各種追求招數，然而面對一個自己真正心儀的男孩，在這戀曲的起頭，她終於還是驚喜失措，不小心勾起小腿，無法自持。

歲月流轉，如今那片氣球海幻滅多年，迷你小車已不知賣了幾手，男孩女孩依偎相愛過，也已曲終人散，故事卻一直躺在我心上──其實這青春愛戀的一幕跟我何干呢，卻因為裡頭有那樣一個珍貴的相遇的姿態，我一直無法將之刪除。

九歌的《九十一年散文選》收過一篇隱地的短文，作家寫了以下這番話，差不多能描述這莫名的行為。

當人把自己的愛寫下來，儲存在書的容器裡，就放心地認為愛已完成。寫下是為了忘記，當愛變成一片字海，施愛的人已遠走他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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